照片里的那个女孩

恍惚间到了美丽的校园时间。
但估计那时候的我并不觉得那段时间怎么美丽。因为我很内向，上课的我不说话，下课的我也不说话。
往往这样的人，却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希望得到别人关注。
但当目的达到，却又装做无所谓。那时候的我，真可爱。
教学楼并不高，有三层，年级越高，在的楼数越高，虽然只有三层。
那时候的我，正值在二楼，我很喜欢二楼，因为它的拐角处的栏杆边，只有一个办公室，那里常常没有人。
我总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熙熙攘攘的同学，看随风飘絮的柳树，直到上课铃响起。
走到教室，空荡荡的，我才意识到，是体育课。
其实体育课是什么，沿着不大的操场象征性的跑两圈，然后等待那实习的大学生说一声，解散。
我想着学校对运动的不负责任，拖着消瘦的身躯走到操场，那里歪歪斜斜的站着我们班与另外一个班，径直走到那，就要归列。
“站住，为什么迟到。”那年轻的老师喝到，满脸都是怒气，
我愣住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有威严了，我左右看了看，队列还是歪歪斜斜。
“还不回答，沿操场跑10圈去。”
我不动。
“还不快去！！！没吃饭么！”
我还是不动，这是一种莫名的叛逆，我心里在说，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厉害，针对我么？
那大学生满脸涨红，就要向我走来，我没管他，我的眼睛看着教学楼，一道更加纤瘦的身影正在徐徐走来。
T恤衫，牛仔裤，滑板鞋，马尾辫，脸色很白，苍白。
她是跟我们上体育课另一个班的学生，我常看她，知道她跟大学生体育老师有些血缘关系。
“她也迟到了，她应该跟我一起跑10圈。”我冷笑道，指着她。
老师往后一看，也忘了回驳我，跑到她跟前，喊到：“不好好在教室，跑这干嘛来了。”
“我迟到了，来跑圈来了！”她笑了，看了我一眼。我一愣，刹那忘了报复老师的快感。
“跑什么圈，你不知道你的身体么，快回去！！”
“不。”说着一甩马尾，绕着操场跑了起来，连带着不知所措的我，也自动跑了起来，后面的学生们，议论纷纷。
“解散！”体育老师大喊一声，接着快速跑到我前面跟那女孩说着什么，想让她停下。
操场，说实话不大，5分钟基本上就能跑一圈，老师又跑到我身边说跑5圈就够了，反复嘱咐我慢点跑，我想他怕我撞到她。
我尽量跟着她的节奏跑，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她好像跑的很勉强，又好像跑的很坚定。
反正等跑完的时候，已经下课了，跑了40分钟，是慢还是忘了，我跑了几圈来的？
体育老师赶紧让她班的女同学扶着她，她甩甩胳膊说不用，又笑了笑。跟她们一起走了。
我对着水龙头洗了洗脸，喝了两大口水，旁边的同学说我洗脸跟女孩似的，我没理她。
站在我的老地方，任风吹着脸，好舒服，不禁闭眼伸了个腰。
睁眼，一扭头，发现那纤瘦的女孩站在我旁边，扶着栏杆，看着随风飘絮的柳树。
我一愣，忘了风吹干脸时的爽朗。
风吹过一阵，起了少许尘土。
我呆呆的看着女孩精致的面孔，就这么不加掩饰的看着，就像她看着柳树。
“这个地方不错，很安静，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女孩开口了，口气中有一丝小俏皮。
刹那间我的脸红了，很红，像是被抓到偷东西的孩子一样。
“嗯？嗯。”我支支吾吾的回答了句，脸色慌张，避过她就要回教室，这地方没法呆了。
“可惜被我发现了，你要跑了。”她又说，这次我不敢看身后的她。
“嗯？说谁呢？”这时她的同伴从楼梯上来了，穿的跟她一样简单，梳着比她长的马尾。左右的摆动它寻找目标，发现了来不及逃走的我。
“哟，还说不是他，骗谁呢？叫人家干嘛？说不说，说不说，快说！”
她的同伴说话很快，反正我听到的最后的话都是她说的。我走进教室，那声音立刻被喧闹所淹没。
“叮叮叮叮......”恰到此时上课了。
就是这一丝波澜，让我好几天都不能停驻。
那几天每次去“老地方”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看看旁边，总以为会突然来些什么吓自己，是惊喜？还是恐惧？
以至于有时候下课我就在教室坐着，看男生进进出出，看女生吵吵嚷嚷。
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当我再次扶着栏杆看风景的时候，被人拍了一下，转身，又看见了那个女孩。
“你很爱一个人在这啊！”她笑着说。笑的时候，眼睛好像也弯了起来。
“嗯？”这次我镇定多了，好像早知道她要来似的。
“我来给我哥送苹果，他办公室在这。”
“嗯。”我早就知道，上次相遇她可能就是来找他哥的。
“你这人很奇怪阿，怎么光说一个字。”
“嗯？嗯。”
“败给你了，我这还有个苹果，吃不完，你要吃么？”
“嗯，嗯...嗯？”我再次下意识的敷衍对话，突然发现问题，一时卡在那，还没接受过女孩的东西呢。
“可是我掰不开，你来。”她伸出手，手里有个很大的苹果，那种苹果很大，特点是不好吃，我下意识的接过来，跟接语文本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接过来，不过接过来就不是吃不吃的问题了，我只记得她让我掰开这个苹果，于是我就用我那小胳膊，使劲。
天杀的苹果，又大又不好吃，还死结实，那个时候楼上有风，可是我满脸是汗，可那不是累的，原因是我掰不开，而她就在旁边。我急的满头大汗，却又无可奈何，她看着我，渐渐的就要笑了，她笑的时候，很好看。
危机关头，我看着我长长的指甲，想用它来斩杀那罪恶的苹果，可她在旁边.......
（是不是太脏了点，虽然我常常这样分苹果。）
我从来没有这样纠结过，时间拖的越久，我越着急，可却只能看着她笑着在看我。
“用这个吧。”这时她哥从楼梯走上来了，皱着眉头看着我，手里拿着个小刀，挺精致的。
“哟，还说上次不是他，都送人苹果了。”这时她那朋友也从楼梯上来了，一举一行都很随意，跟邻家妹妹的感觉一样。
（顶过嘴的体育老师，口不留情的她的同伴，都来了，这可不是好事！）
我赶紧用小刀切开那个可恨的苹果，一着急，切偏了，然后赶紧把那两瓣苹果连小刀，一起伸给那女孩。
女孩拿过小刀递给大学生，又拿了较小那瓣苹果，然后用那眼神逼得我把剩下的那瓣抓回手里。
这时她那个俏皮的同伴一把把她手里的苹果抢过去，围着她转，还咯咯的笑个不停“大的给人家，小的得给我吧！”
“干嘛干嘛，还我，别闹，快点！！”
“就不，你来抢阿！”
我跟大学生看着她们俩打闹，插不上嘴，又不能马上离去。这时，看上去纤弱的女孩一个兔跃，把被同伴举高的苹果抢了回来。
快速的咬了一口，恨恨的对她同伴说“让你抢，让你再抢......”
“切，没劲，我才不稀罕。”
我无辜的穿过他们，就要回教室，恰好这时上课铃响了，零零碎碎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下课时间15分钟，这次过的好长啊！
实习的大学生催促她们回教室，以及一群乌合之众仓促的身影。
下学，回到家，我拿出那瓣苹果，愣愣的看了好久，然后，咬了一口。
（嗯？咸的？？怎么是咸的，不对，是汗渍，掰苹果时手心的汗沾在了上面。）
我脸唰一下就红了，记得女孩把苹果抢回去的时候，好像咬了一口.......
（天哪！）
（她把那苹果吃了么？吃的时候洗了没？）
这是我这每次在“老地方”的时候，想的很多遍的问题。
性格内敛，内心却总是容易胡思乱想。
很多时候明白乱想没结果，可就是无法遏制，这就容易造成压力，但其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在乱想什么，在遏制什么。
等下一次跟她的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我瞄了又瞄，没有发现她，她的那个朋友在队列里。实习大学生一声令下，跑起了圈。
（难道又要迟到？）
等我们跑完圈，等到大学生喊解散，她还是没来。（算了）我跑到水龙头洗了洗脸，走向二楼。
一转身，她就在我的“老地方”，扶着栏杆，侧脸看起来也是那么精致。
“嗯？自由活动了?”她一转身，发现了我。那双眼睛盯着我，让我无法逃回教室。
“嗯”我走到离她34人的地方，扶着栏杆，假装面向前面的柳树，
“我不用上体育课，我哥他不让。”
“也就是跑两圈而已......”到了此时，我突然宁静了，没有了对面她一贯的紧张，也许是被她的气场感染的吧。
“我哥都掰不开苹果，我让你瓣，你真瓣啊！”她突然笑着说，笑起来没有声音。
“不是你让我干的么？！！”
“我让你掰你真掰啊!那个苹果好吃吗？”她问道，还故意把好吃俩字说的很重，像是在嗔怪。
“嗯？我洗了才吃的。”我也笑了，其实我在想她吃了那瓣苹果了没有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把我那瓣吃的核都剩很小了....没洗。
“你！！！！！！”
她把这句话卡在这，然后不说话了，就这样，我们站了有5分钟吧，都没说话。
“扑哧”她突然笑了，我也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她肯定没洗就吃了。）
“我以后体育课在教室没事的话，会来这里的。”她说，随后向班里走去。
（说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是应该躲着她么）
叮铃铃........下课了。
很快我就知道她说这话什么意思了，从下一堂两班同上的体育课的时候。
我不知不觉的洗完脸后就会往二楼走去，她虽然说有时间会在那看风景，但无一例外每次都在。
我们每次聊些似懂非懂的社会，聊些学业的东西，聊些有趣的事
有时候就这样站着不说话，看着柳树叶，慢慢的褪色，落下。
走廊静悄悄的，老师讲课的声音回荡在这里。
长此以往，我面对她的紧张越来越小，说话也随意起来。
而她反而成为了我的聆听者，笑着听我说一大堆话。
但那次，变了。我上了二楼，她没在那里，
我又一人扶着栏杆，看着满地的枯叶，要换季了啊
不一会她从楼下上来了，手里又拿着个苹果。
我笑了，想起了那掰苹果，“怎么，又要跟我分，要我掰？”她看起来神情不怎么好，轻轻地说“我知道你有小刀，切开，你大半，我小半。”
自从上次用手掰那苹果后，我意识到了随时有个小刀多少及时，不过到了此时，它才有了用武之地。
切开那个苹果，把小瓣的递给她，拿着那个大半的咬了一口。
（挺脆的，果然还是小点的苹果好吃啊！）
“终究我们还是两个世界的啊。”她轻轻的说了一句，她没有吃那瓣苹果，跟那双小手一起扶在栏杆上。
“嗯？”我当时大口咀嚼着，只是迷糊的听到了，没听清。
“我如果不是没事，就不会到这跟你说话，不是么？”她看着我，不似她戏谑我时的面容。
“你如果不是下课时间没事的话，也不会来这，不是么？”她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你怎么了？”我冒出了这么一句。
“因为没事做所以我们这样聊天打发时间，但只要有事，我们不还是两个世界的么？”她眼睛里有了丝丝雾气，慢慢的流了下来。
（怎么了，我还从来没见她这么认真过。）
“集合！”操场传来了体育老师的喊声，那个实习大学生。
“嗯？我集合去了。”我正好有借口来回避她的问题，我意识到她心情不好。
她没回答，好像在看着远方，又好像在看着一片片正在下落的枯叶。
我跑到楼下，正要走向操场，突然听到物体掉下来的声音。
扭头，发现是那小半瓣苹果掉了下来，我抬头看她，她还是在看着远方，右手保持着拿着那苹果的姿势。
到了操场排好队列，体育老师瞪了我一眼，又让我们跑起了圈。
（他好像心情也不好，怎么了？）
下了课我飞奔到楼底下，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扶在栏杆上，看着她先前看的地方，不知所措。
（肯定出事了，她哭了......）
刚刚经历，甚至于刚刚跟她相遇，我都一片空白。直到我一个人站到这，我才发现不“小心”被她感染了。
心理突然像是被压了块石头，越来越压抑。
我跑到她所在的那个班，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她的班跟我的班相距两边，两边各有一个楼梯。
（她可能回宿舍了，也可能去买东西了，也可能.........）
但我越是这样想，便愈发感到心慌，这些借口只会加重我的心慌。
因为她太反常了，说出了那样的话：
“只要有事，我们不还是两个世界的么？”
（我无法否认这句话，因为我不敢否认！我们是什么关系呢？仅仅数次的交集，一半时间在看树，一半时间在聊天。）
(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我们彼此都没有问对方的事情，她看柳树的次数都比我多。）
我一次次就重复地想这些东西，越想越压抑，越想越痛苦。
（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我本该绕着她走的！不该的！！！她到底去哪了？）
我无法抵制自己的自卑，特别是从此没见过她之后。
每次上课我都会从另一边楼梯上去，绕整个走廊回到教室，期间一边又一边的看着她的座位空着。
她的同桌，也就是那个抢她苹果的俏皮女孩，我看见她不再俏皮，总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直到那一天，我看到那个座位坐了一个陌生的女孩，我终于不甘的意识到，她消失了。
她到底去哪了？？
我的心里一下子空了许多，尽管我并没有到得到过什么，但我清清楚楚的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的感觉。
叮铃铃，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在座位上的我看着教室空荡荡的，体育课。
体育课啊！我却没有去操场，我走到拐角处，不知不觉的扶住了栏杆。
一阵风吹过，将出窍的我拉了回来，我晃了晃头，清醒了许多。
拐角处的办公室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在我身边停了下来。
我心腾地停止了跳动，转头，T恤衫，牛仔裤，马尾辫，简简单单，却是她的那个同伴，眼睛肿肿的，脸上依稀还有泪痕。看着我，又要哭出来，却又捂住嘴，跑似的回到了她的教室。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却又好像一下子慌乱得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忐忑的心情无法自拔。就这么发呆着。不一会那个体育老师慢慢地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面无表情，脚步轻浮，看到了我。
“去跑十圈”。他用很轻的语气，颤颤地对我说。
我没有任何不满或犹豫，转身就跑下楼梯，跑到操场，围着空旷的操场，转起了圈。
我忘了一共跑了多少圈，也忘了体育老师有没有监督，直到满头大汗，才跑到水龙头上狠狠的冲了冲脸。
却又不知不觉的跑到了二楼，很寂静，没有一丝声音。
事实上的确没有一个人，不是因为体育课，刚才响是下学铃。
所以，天慢慢的暗了。
我扶着栏杆，秋风一遍遍吹着，我的脸却一直没有干。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同伴拿着书包从教室出来了，站在我旁边。
“她走了，你知道么？就是送你苹果的那个同学。”她看着我，眼睛还略有微肿。
我不回答。
“她说，你跟她，终归是两个世界。”
我还是不回答。
“她说要离开一段时间，还给了我礼物。”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又要红了起来。
“其实她还要给你送个礼物，但我看见她把那个礼物送给了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是她表哥。”
“今天，体育老师对我说，她不回来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又止不住的哭了。
（就这样走了？就这样结束了？却不通知我？）
她边哭边说着些什么，但我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有一种压抑般的心疼。就像这慢慢黑暗的天。
“那天，体育老师给我们拍照片，我给你一张吧！”她边擦眼泪边往我手里塞，我忘了张开握紧的拳头，她便塞进我的口袋。
等我发现那张照片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我借着夜色看，她穿的还是那么随便，双手背后，微微的笑，很恬淡。
此刻心底想做些什么来发泄，最后又做不出来。
我坐到地上，看着那个样子慢慢黑暗，感觉很难受。
摸了摸脸颊，湿湿的，刚刚洗的脸，现在还没干。
干的好慢啊！
       ......
我慢慢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这个勾起我回忆的，放在桌子上的苹果。
我不自禁的拿起来仔细端详，嗅了嗅，味道有些青涩。
是很青涩啊......
“别看着了，如果想吃，掰开啊！！反正我也吃不完。”
我楞楞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女孩，一张精致的面孔，熟悉，又好像陌生。我满脸震惊。
穿的很简单，她笑起来，很漂亮，眼睛仿佛也弯了起来。
我跑也似的回到座位，从一堆书里找到了三年前的日记里，夹着的那张照片。
我仔细的看着照片里那个精致的女孩，又看看眼前这个精致的女孩，就这么来回的看着，仔细校对着。
突然，我愣住了，忘了有个需要我确认身份与掰苹果的女孩。
照片里的那个女孩，背着的左手边隐隐的，有一小瓣有些枯萎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