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拥抱一树梅的勇气和力量
一.雪梅
我看见,你蹲在雪地里。盯着素净的雪被,不眨一下眼睛。也是,这能消纳缤纷色彩的极致的白,也能消融你眼神里的忧郁,驱散你目光里的恐慌,衍生斑斓的心情——给你。等春天来的时候,我又会看到清澈,素雅,散发淡淡梅香的你。
你从兜兜里掏出一支黑色钢笔,握着笔帽,小心翼翼专心致志地在安静柔软的雪地上划来划去。我看见,你的笑容如此恬静含蓄,你勾出一束梅花,又在旁边画了“笑傲江湖”四个大字。抖抖歇落在衣帽上的雪粒,搓着冻僵的双手,你要朝回家的方向,踩出两行脚印。咯吱咯吱,雪地和鞋子配合的相当默契,两三下就和出一支简单的童谣。
纪伯伦说: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至于忘了为什么而出发。
22岁的你说:放下曲曲折折的忧伤,稀释若有似无的情绪,循着来时的路,捡回所有的脚印,我要从原初开始,目标是比远方更远的地方。
二.韵梅
穿越时光的隧道,循着阵阵浅淡的梅香,我陪你走进你坐落在黄河岸边的母校。我遇到18岁青涩懵懂的你,19岁淡然清雅的你,20岁温婉静美的你,21岁热情真诚的你,每一个你都是一滴清莹的泪水,打动你自己,浸润你的情感,滋养你的梦想。
十几年寒窗,一朝高考,不好不坏的成绩不痛不痒地讥讽着你所有的努力,你悄然收起一路走来的骄傲,微笑着还是那句话:我导演的戏,没看到最后就不要说知道了结局。一直以来,你乖巧,你懂事,但你也倔强你也任性,你也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其实这些不过都是冠冕的劝慰罢了,你知道笑对人生,人生不一定会回报你同样的笑。
家乡的变故,打乱又重组了你的意志力,生命观。满目疮痍的场面,超乎想象的人情冷暖,活着是幸运也是艰难,只有亲历真实的苦难,人才知道自己可以有多么坚强或者多么脆弱。掠过死亡的边缘,你忽然拾起与先前清瘦的骄傲相比更丰腴的骄傲,在老父亲的陪同下走出家门,坐上大巴,来到你的大学,你心中的圣园。
这一年,你18岁。
踏进这所黄河水哺育的师范院校时,你心里有一个简单的念想:接下来的四年要用知识充实自己,毕业后回到家乡小镇,做一名淡泊名利的人民教师。体育馆门前那一排金黄的银杏,拍打着秋风秋意,记住了这一年你单纯的心思和模样。
你喜欢一个人去图书馆前的那棵核桃树下读书:朝阳把密密麻麻,温暖细碎的吻拓印在树影下时,你就傻傻的想要是能捡几枚这深情的吻,放进《诗经》里做书签该有多好;夜雨淘洗过空气,清晨整个校园懵懵懂懂,踱步在树下微潮的土地上,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你觉得这就是不用言传的诗句;到了冬季,核桃树旁的几棵松树裹上白绒绒的雪衣或挂上晶莹的冰凌,你就用舌头贪婪地舔舐这自然的礼物,季节的精灵;就在这树下,你还遇到说好要为你写诗的中文系老教授,尽管后来你们再也没有见过,或者见了也认不出彼此,但你一直觉得那未曾成文的诗句,是个美丽的悬念……
如今,我陪你走进教学七号楼,在五楼一间教室的门口驻足,我看见齐耳短发,青色衣衫的你,正趴在米黄色的课桌上专注地写写画画。没有人知道你那侠肝义胆正吐露在笔端,你那一统江湖的野心正雀跃在纸上,很久了你的心里装着满满的故事,理不顺,道不明,终于等到十八岁,终于来到大学,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升学考试的累赘,终于你鼓起勇气,想要为曾经的武侠梦做些什么。你在那夹着牡丹花瓣,清香氤氲的粉色自制小本儿上写香山派掌门司徒青云,写拿算盘做兵器的神算子魏三娘,写倾国倾城的墨雨姐姐,写玉树临风的萧天、萧云两兄弟……总之你手法稚嫩,却自得其乐。
你涨红了脸说这些都是三分钟热度,一时兴起,半途而废,想来惭愧。
我说这些都是青春的印记,至少你用不同寻常的痴狂芬香了一段时光。青春就是这些个形色各异,断断续续的香串珠而成的,每一颗香,独一无二,精美绝伦。
大一,除了学校、图书馆、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外,你最乐意干的事情就是和一群热爱公益事业的学长学姐做活动。去孤儿院和可爱的小朋友们叠纸飞机,玩跷跷板,捉迷藏,陪他们做功课,画画,帮他们整理卧室收拾床铺;做关于环保或者防治艾滋病的宣传;给住在树洞房里的老爷爷送水果,陪他聊天,帮他找家人;去临夏支教认识一群调皮好学善良淳朴的回族小朋友……
你的大一,就是这么简单充实。偶尔,你会因为想家,想亲人而惆怅,偷偷地哭,一个人沿着黄河走啊走,走到暮色降临,走到这座城市穿上灯红酒绿的晚礼服,巧妙委婉又冷漠地拒绝星空和月色的款款深情。你就漫无目的地走,思绪飞扬或者空洞,你琢磨生活的价值,人生的意义,可这些都像是一条见首不见尾的内流河一样,最终逃不出消失在思想荒野的宿命。你有些慌乱,却佯装镇定,你有些迷惘,却佯装清醒,你知道只身在异乡,你要打入现实内部,偷偷养好性子里的锋芒。
三.情梅
初冬的阳光是个善良的媒人,你无法拒绝它即将带给你的美好和劫遇。当它轻轻打你身边拂袖而过,你撞见一双满是温情的眼睛。霎时,你面红心跳,慌乱的躲避,又不甘心的回眸,就这难忘的一瞥,你为爱情设想好的无数种开场白全然失效,你的心对爱情俯首称臣了。
这一年,你19岁。
你说爱情就是燃烧,不问缘由不求结果的燃烧,用想象力燃烧出诗情画意;你说爱情就是创造,千方百计绞尽脑汁的创造,创造出精致唯美的记忆,才不枉相爱一场;你说爱情就是你是针他是线,穿在一起不知不觉就织出故事的明脚线暗脚线。
陪你走到东苑,我看到他背着你,绕着水塔一圈一圈的转,你顺手从从树上扯下一片树叶,放在嘴里,吹出清脆的声响,惹的他嗔怪你太顽皮。陪你走到西苑,我看到你盯着坐在对面狼吞虎咽嚼米饭的他,等他吃完,你就把自己碗里的饭菜推到他面前,娇滴滴地说:哥哥,帮我吃完呗!陪你走到兰天公寓楼下,你们相对而立,四手相牵,看楼门的阿姨喊了几遍要关门,你才依依不舍的撒手说再见。陪你走到植物园,我看到他骑着单车载着你将那小路绕了一遍又一遍,你嘴里不成调的哼唱着各种过时了的儿歌,乐此不疲。陪你走到湿地公园,我看到你们坐在木栈道上,你把头倚在他的肩膀上,一定要听他给你讲故事。陪你走到党校院子,我看到你们在开满梨花的树下,追来打去,阵阵梨花雨把这里装扮成一个童话世界……
你甘心沉沦在他的怀抱。你甘心为了陪他红尘陌上清风明月,放弃自己飞翔的野心。为他20岁的生日,你没日没夜的叠了整整一千只漂亮的千纸鹤,把所有稚嫩却美好到无可挑剔的祝愿全部载到里面,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希望他好,因为你信奉爱是最伟大的恩赐。你第一次那么认真具体的设想未来的模样:装秋千的卧室,小碎花的壁纸,浅蓝色的落地窗帘,米白色的书桌,阳台上的海棠、芦荟、君子兰、马蹄莲,头枕在他的怀里,斜躺在沙发上,读一本书,还要时不时的仰起头搂住他的脖子,拿额头蹭蹭他的下巴,给他一个深情的吻。
你心里真诚的祝愿:时光不老,青春不朽,初心不改,此情不变。
就在肆无忌惮的幸福里,你20岁了。20岁生日那天,他亲手煮了一桌饭菜给你,看着身边这个男孩忙忙碌碌的声影,你的眼睛里溢出晶莹的液体,就那样迷雾茫茫的注视着他,跟他说:亲爱的,我一定要嫁给你。开饭前,他把一枚心形的戒指套在你的指上,深情地说:“听说女孩子20岁的时候戴上戒指,就会幸福一辈子,我希望这枚戒指能给我亲爱的娘子带来好运”。其实,不用一辈子,那一刻你就感觉一生一世不会忘记的幸福了。
大三了,忙野外实习,忙着准备保研,忙着设计你与恋人未来的蓝图,你借口这些有的没的忙,将原本诗性的生活过的杂乱无章,一股不太芳香的尘土味道充斥在生活里。又是雪天,你不再掬起一捧雪仔细端详,不再抖落松柏枝头的学星儿,感觉它们滑入脖颈的顽皮。雪地斑驳,哪两行是你的脚印?我没有找出来。也许是你躲起来了,也许是这时的你已经踩不出个性鲜明的脚印。你不再徜徉在武侠世界自得其乐,不再捧着一本《平凡的世界》从日出东方看到下一个东方发白,你不再在人情物景都臣服于苍茫夜色的时候敲出一两颗玲珑的诗句,你把最初的梦想压在箱底,很深的箱底。
一枝梅,为情生的妖娆,也疲惫。
我明明听到,雪地里有一种清凉的声音在哀叹,可我等来了春风一夜间给满园的连翘穿上翠黄,丁香花的紫雾勾起师大学习的朗朗诵诗声,都没有找到它。
转眼大四,你抱着体验生活挑战自我的心态,选择去乡下教书两个月。这是一个充盈着黄土气质的偏远山村,抬头低眉,山的影子山的颜色山的气息总是跟随你,你喜欢这种有点与世隔绝,净化欲望的感觉,你感觉自己住在了大山的身体里。实习学校的老师学生都待你很好,中秋节送来的苹果那么心疼,你都不忍心咬一口。
我知道,在这安静的村落里,你遇到了一个人。他比你早一年毕业,刚分配到这里不久,书生气质,略带腼腆,一说话就脸红,但干起事情来利索勤快,是大家公认的好后生。你们第一次相遇是在简陋的教工食堂,彼此相视而笑,一句话没说。后来,工作上的事情,生活上的事情,很多交集,你们渐渐就熟悉了,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他说你复活了他的学生记忆,一年来工作的琐碎忙碌,生活的人情世故让他差点忘记了人该活的这么简单纯粹。你说你的纠结困惑烦恼,他劝慰鼓励你。后来,因为一句话,一切就有些不一样了。他说他喜欢你,但是他知道只能祝福你。
有些人就是注定要见到的,只是时间不对;有些感情就是早就储备好的,只是不适合表达。你完完全全明白他的好,你只是惆怅相遇晚了那么一拍。最终你们还是说好做朋友。你离开的那天,他坚持送你到车站,忙里忙外,就是一句话不说,车子要走的那一刻,他把车票塞到你手里,只三个字:要幸福!你的泪水夺眶而出,车窗外黄叶飘零,你知道这一别也许就是不再相见,两个人会在彼此的记忆和思念里活着或者死去,你很想问:翩飞的落叶是在诉说不舍还是在表达祝福。
留些空白给想念,不是遗憾,是一种清澈的悬念,锤炼浓缩过滤好了的美感。
时间:2020-10-20 作者:大学生热点网 来源:大学生热点网 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