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疲惫

  
为工作忙碌，为生活奔波，一生在疲惫中耗尽。改变了什么？时光未老，空间没变，只有自我修理了自己的心神和容貌。亦如四季更迭，风起云涌，朝霞晚照，花开花落，轮回难以重塑的内在规律和外在形态。  
游历古迹，若干次的修葺，万般人的膜拜，金身佛像强加太多的意向，于心祈求的依然是荣华富贵，阖家平安。只是花尽资金，还是躲避不了风雨兼程，一路疲惫不堪。欲望本是无底的深谷，蕴藏迷幻的五彩，让人跌入后无力再作逃离的选择。纵然万千次醒悟，决意孤注一掷，新劈一片宁静的间隙，让自己涅槃重生。虽周身潜在的伤痕累累的疼痛，还是耐不住诱惑。午夜的醒悟，待到天明，眼前骤然凝聚五彩的迷幻，无力耳清目明。终究是凡夫俗子的心绪，桎梏永恒地禁锢心身。更知道即使逃离世俗，身居古剎者虽远离世俗的种种约束，似乎找到了解脱心身疲惫的良方，可置身空门中，亦没有人人平等的条件。金身佛像面前，袈裟缠身的所谓慈善的面孔下，依然是等级森严的地位罗列，居高者与卑微者，永远站不在一个平台，躲不过另一种更加冷漠的暮鼓声声之中晚课的寂寥，晨钟切切的早课的清凉，人身陷入无底深渊的闭关环境，禁足于只有孤灯青衣的散失记忆，也没有自我的清规戒律中，最终自我安慰地完成走向圆寂的归路，这个虚妄的过程中，添一个“XX大师”的超度虚名得以满足。也重复了世间的欲念，袈裟披身的浮华。  
本以为最亲的血缘，能绽放独立人世的奇花异草，温润滴血的心。可结局是，从慢慢疏离、慢慢无语、慢慢回避、慢慢陌生，最后各自奔向仍是独立居所，享受各自的一片天地，再没有温润的机遇。回头默念，深山有远亲，是因为富；闹市无人问，是因为穷。每个人走不回曾经的天真无邪、童真灿烂的过去。那些烤一包玉米，折断后几人分享的知足，只能定格在发黄的记忆中。即使偶有感念，亦多在生离死别的当儿，刺激麻木的神经。但激活了的神经，再次面对现实的时候，膨胀起来的还是所思之人，是否与自己身价相匹配，有无辱没自我现身的形象的成分。偏离坐标的亲情无疑少了温润，多了荣辱。很难想象，随着年龄的递增，沉淀在心里的，是后天经营过程中，相继得以濡沫的门第深院的机理。正如夫子庙内半池上的拱桥，只有所谓名人，才能儒雅入场。知道了人世炎凉，世态沧桑的糜烂行程。  
冷漠的职场，每个人置身其间，强颜欢笑，是一种规范。卷入这个大酱缸，彻底进行一次次的脱胎换骨的易容换貌。最初始的婴儿的微笑，那是天籁版的惊异语音，都需要再次对镜模仿；最初始的行走，那是立身进取的创世记录，都需要重新彩排。适应这样的全部走入规范的魔区，一个人不管年龄怎样，都需要浓妆艳抹，填补深陷的皱纹，暗淡的眼神，佝偻的躯体，宛如强势的第一代杂交种，喷发激荡的热血，点燃明亮的火苗。特别是某些临时搭建的高台，展露精彩，掩饰本来是常态的也无法改变的纰漏，那是与生俱来的虚伪作坊。然而，这样的作坊呀，越演越烈，铺天盖地，却又没有真实的比对样本，多是些自我陶醉的自欺欺人的文字、图表的堆砌，演绎成白纸变成黑纸，黑纸变成费纸，最后不了了之的创新笑料。可现实中，就有太多的人，乐意这样的热闹，唯恐他人不知道自己的诱惑力和张力，仿佛是引领时代的俊杰和大师。诸不知这样的引领却导致人浮气燥，不务正业，忘记自己的身份，于是乎大酱缸里弥漫起难以消除的膻气，人人麻痹，人人迷失方向，更找不到自我的个性曾经所具备的天生丽质，音容笑貌。  
前几天看到一个视频，父子两在桌前玩两个鸡蛋，其中一个鸡蛋不能直立旋转，另一个能直立旋转。让儿子剖析原因，孩子打开鸡蛋，发现一个是生的，一个是熟的；生的不能旋转，熟的能旋转。问父亲原因，答案是“成熟”的鸡蛋，才拥有独立的资本。寓意很深刻，触动很大。更多的感慨也在于“成熟”所经历的磨折和苦难，那是沸腾热水中的蒸煮，内在发生质地的改变，每种意义上讲，是经历了一次刻骨铭心的煎熬，才能实现彻底的飞跃。想想一个人从天真活泼的童年，到了学校经过十多年的凝练，天真活泼微理荡尽，留下理性的面对冷酷的社会锻造，沉淀内心的多是些制度、纪律、规则、条例，无孔不入的规矩，左右心智和思维；外部让人脱变成一个能移动的机械，失去固有的生机与活力。唯有听之任之，方能再现规矩潜在的无限张力，一刀切的魔幻威力，一把手的决断实力。存在于这些力的枷锁下，人属于被遏制的闸门，一边应对强度极大的洪流挤压，一边又是毫无依托的空荡荡的险隘空隙，稍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微微轻松者最后也锈蚀斑驳，满目疮痍。所谓笑到最后者，也不过是跨上特殊过去被人奴役而现在凌驾他人头上的成功者，报复式地施展压榨不知深浅有闯劲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后来者的胫骨，以此弥补自己寂寥于春秋的渴望，填充刻录于容颜的岁月风化了的枯朽的残梦。于是，人世间轮回千年万代的是人为的折磨，自我的疲惫。  
思来想去，打破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提法新颖，激发斗志，但归根结底是挖掘了一个变形的大酱缸，让人开心地毫无堤防地跃入深海中，一生沉浮，疲惫一生。但还需活着，坚强地活着，彻悟人生“苦”与“空”内涵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