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路吃“刨汤”

昌亚说，他家周六杀猪，让我邀请几个兄弟去吃“刨汤”。从贵阳到石阡，高速公路约两百公里的路程，往返八百多里路，特意跑去吃“刨汤”，似乎有“好吃”之嫌。把昌亚的好意转达给众兄弟，没想到好几个家伙踊跃得很，连声说去；上次与杨越盛老师小聚，听他说也有好久没有回石阡去，我又顺便邀请老师，杨老师说，他周四刚好要去石阡吃个酒，如无特殊情况，他周六参加我们的活动，与我们这帮学生聚一下。得到众人应允，我给昌亚作了回复。后佳育又打电话与我，说鸳鸯湖桃园玉强老板周六早上杀年猪，要我邀请朋友中午先到桃园吃“刨汤”，晚上再去昌亚家吃“刨汤”。他们如此地热情，却之不恭，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没想到事到临头，答应去的几个兄弟纷纷说有事去不了，这帮家伙这么不靠谱，答应了的事怎么能失约呢？君子诚信渡四海，没人去我即便单枪匹马也走他一回！好在海峰兄弟听说去乡下吃“刨汤”，很感兴趣，愿陪我走一遭。周六一早我开车去接海峰，电话里，他夫人在旁边听说只有我俩去，颇为惊异，说你俩往返一趟，汽油费、过路费、住宿费都快够买半头猪了，真搞不懂我俩怎么想的！我呵呵一笑，兄弟间的感情，哪能用钱去衡量呢！  
早上近九点钟，接到海峰，我们驱车向石阡出发。海峰说，已经好多年没在乡下吃“刨汤”了，周末无事，与我去体验一下。我对他说，乡下的土猪肉味道确实不一样，他一定会不虚此行，暗地里，我心里对他暗笑：“就怕你喝酒受不了！”车还未到石阡县城，佳育就在催问我们到哪了，说在县城边的某处等我们；十一点过，我们到县城边与佳育一汇合，就向鸳鸯湖的桃园驶去。  
虽是周末，城里的好几个同学还得在岗位上忙碌，有的在下村，有的在单位上处理事，只有小红同学夫妇前来作陪。到了桃园，玉强老板笑着对我说，你们今年来的人有点少；我说，那些都是大忙人，只有我这闲人，一听有人请吃饭就跑得飞快！不一会，菜上桌，中间是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猪肉片子，周围是爆炒猪肝、爆炒粉肠、宫爆瘦肉、土豆丝、迷宗萝卜……，满满一桌子菜。酒，自然是少不了的；主人家说，让大家品尝一下他家做的“黄桃酒”，我说中午就别喝了吧，主人说，哪里行，中午少喝一点可以，一点都不喝是不成的。主人家的“黄桃酒”我以前尝过，爽滑润口，带着黄桃的甜香。我要开车，是不能沾酒的，有劳海峰兄弟，他倒有兴致一试。  
杀年猪请吃“刨汤”是石阡的传统风俗，乡下家家户户每年如此（“刨汤”之名，似乎因杀猪要用柴火烧滚烫的汤水烫猪、刨毛，现用新鲜的猪肉汤锅煮食而得来）。这些年农村大量青壮年劳动力外流，留守在村里的多为老人，年老体衰，种不了地，产不了粮，喂养猪的人家就少了；也有专业养猪的，多用饲料喂养，所产的猪肉与传统熟食喂养的猪相比，猪肉的油脂偏少，肉质脂香软糯感差了一大截，所以，现在要在农村吃上一顿地道的“刨汤”也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  
这边才刚下桌，在院落坝里喝茶，那边昌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这边多久过去。佳育说，昌亚交际广，朋友多，估计今晚有好多桌客，我从贵阳来不在昌亚家喝杯是过不了关的。既然这样，我开车入县城把晚上入住的宾馆开好，搭乘佳育的车去昌亚家吧。从县城到昌亚老家甘溪乡地袍村约三十公里，现在乡村公路都是水泥路，虽然有些地方道路狭窄，开车得小心翼翼，但毕竟比起以往砂石土路便捷多了。(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约摸半小时左右即到，昌亚家里已经宾客盈门了。围桌而坐喝茶闲聊，仕鸿、廷江、李雷、滕黔等同学陆续赶到。他们给我说，今年因为疫情，昌亚请的朋友少了许多，要是往年，门前公路上停的车密密麻麻，来晚了车根本开不进来。记得上次昌亚也给我说过，今年他父母没有喂养年猪，所杀的年猪是说了不少好话，从寨子上一个伯妈家买的半头猪——即便是这样，慷慨好客的昌亚觉得不邀请三朋四友来家搓上一顿“刨汤”肉，心里欠欠的，仿佛家中的肉会从炕上跳下来跑了一般！  
私下，昌亚请来帮忙的一个堂叔对我们几个同学说，现在生活好了，请人吃个“刨汤”也吃不了多少肉，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太麻烦，难请帮忙的人！现在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平时村子里没几个人，来的客多了，主人家忙不过来，如果请不到帮忙的人，真是够呛！说的也是，我们来吃的人每人只带一张嘴，想帮忙也无从下手，只有主人家和帮忙的寨邻操劳了！  
还在闲聊，那边堂屋的几桌宴席已经摆好，听一个嘻嘻哈哈往我们屋里挤的汉子说，那边两桌都是大酒量，没一斤的酒量不敢去“凑热闹”；我赶紧声明，最近身体欠佳，顶多能喝三两酒，只能躲这边陪几个同学喝点小酒。昌亚是主人家，酒场征战多年，所向披靡，那边客人的酒量再大，他得顶上去！我舒了一口气。我和海峰与高中时的几个同学可以随意地呷上几口酒，从容地吃火锅里的“刨汤”肉。“刨汤”肉肥而不腻，软糯爽口，炸的洋芋片焦香扑鼻，酸姜豆、酸辣椒正宜解油化腻，用石磨新磨出的豆腐口感细腻、豆香醇厚……，海峰说，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味道了！我说，觉得好吃就多吃一点！今早开车出门，去接海峰的路上，我接到杨老师给我的电话，说贵阳有急事得处理，参加不了我们今晚的活动，当时我心里还有些打退堂鼓，想取消行程，但又觉得已经应允了别人的邀请，无故取消对别人不尊重，所以硬着头皮赶来，海峰高兴，那也算不虚此行吧！  
酒是放量供应，十斤装的塑料壶，满满一壶，喝完又往里灌。昌亚那边应酬一完，往我们桌上刚一坐就嚷我们这桌怎么那么没出息，喝了半天才下去这么一点酒！于是，他的堂叔来斟一巡酒，堂哥来斟一巡酒，弟弟来斟一巡酒，石阡的同学分别各斟一巡酒，家属来斟一巡酒……，到后来，我与海峰毫无招架之力，只有仰着脖子往肚子里一杯接一杯地灌，直喝得天昏地暗！酒好不容易喝结束，一杯热茶在手还没喝完，昌亚手一挥，几个同学架着我和海峰往车里一塞，汽车在公路上七弯八拐，不久功夫，睁开醉意朦胧的双眼，我和海峰又坐在县城酒店旁的夜市烧烤摊上了！酒量大小是实力问题，喝与不喝是态度问题！花生米、烤茄子、肉串一股脑儿堆在桌上，我与海峰大眼瞪小眼，只有随着昌亚的节奏，喝！  
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我与海峰正合计多久返回贵阳，昌亚电话打了进来，问我们是否起床，听说已经洗漱完毕，叫我们赶紧下楼，他在旁边等我们，要带我们去吃石阡绿豆粉。出宾馆，昌亚见到我们，说，今天你们怕是走不成了哟！我惊问为什么，他说你们没有看对面山上？我这才发现，一夜之间，四周的山上白雪皑皑，玉树琼枝，成了银妆素裹的世界！也不知高速公路是否封闭，看样子，早上是不能走了，只有等中午后看天是否放晴。也罢，既来之则安之，与昌亚吃罢早餐，他说昨天已经与佳育说好，“刨汤”肉大家已经吃过，今天再去鸳鸯湖品尝一下桃园里放养的“桃子鸡”！  
每次回石阡，不想给同学们添麻烦的我，劝他们简单一点，别那么客气，可每次说了都没用，身不由己，只有任由他们安排。我们又走上了去鸳鸯湖桃园的路，一路饱览窗外的雪；瑞雪光丰年，我尽管已经离开故乡在外生活二十多年，但故乡一草一木，始终在我心里萦怀，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希望故乡的亲友与故乡的发展都越来越好！  
玉强老板已经把中餐安排妥当，一大锅炖好的热腾腾的土鸡抬上桌，还有藠头、泡萝卜、洋芋丝、炒肉丝、芹菜肉片……，又是满满一桌子菜！昌亚拇指与食指指头交接作比一环状，一个同学意会地往外边停放的车走去，片刻回来说昨晚喝的酒忘记放车上了。昌亚大为光火：“昨晚不是安排好的吗？怎么忘记放车上了？”我劝道，中午就别喝了吧，我今天得赶回贵阳去，明早得开会；海峰也不习惯中午喝酒。可无论如何，昌亚说得“意思”一点，我车上放有酒，就去取两瓶来交与昌亚安排。我要开车，自然又只有辛苦海峰喝酒了。昌亚、滕黔、兴海与王小红夫妇陪着海峰喝，平时不喝酒的玉强老板也陪着喝一点，意思意思着没多久两瓶酒就光了！昌亚用眼睛扫了我两眼，我只好很“懂事”地去从车上再拿了两瓶来。海峰是个实诚人，初次和我这帮石阡的高中同学喝酒怕失礼，一直文质彬彬地，别人敬酒就干；后来他觉得总喝敬酒不好，又去回敬，慢慢地，气氛热闹起来了！海峰、滕黔、张勇、王小红都是城里长大的，昌亚也在城里生活了二十年，海峰说起小时候熟悉的几个伙伴，居然好几个他们都认识，喝酒又有了由头，一个个眉飞色舞，兴奋得说话舌头都打结了！我劝他们少喝一点，别把海峰灌醉了我回贵阳不好给他夫人交待，可他们都说没事，海峰自己也说还行，从早上十一点到中十二点、一点，……直至两点钟才把酒喝完！  
凡事莫当前，看戏何如听戏好，我在旁边是既看戏又听戏，妙趣横生，乐不可支！往常到石阡，即便是我开车，总有人剥夺我开车的权利，要我喝酒，别人为我开车，为的是看我喝酒这场戏，“演戏”是门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好多次我都把戏演砸了，让他们捂着肚子笑上好久！  
海峰说话已经有点语无伦次，走路也有点歪歪斜斜了，回贵阳还有几百里路，我赶紧扶他上车，往贵阳赶。海峰垂头酣睡，偶尔昂起头对我说：“老熊，你别管我，按你的节奏开车，想怎么开就怎么开！”我尽量把车开稳一点，可别把他颠簸吐了——好在海峰安静地睡着，平稳得很！开了近三个小时，总算到他家楼下，我叫醒海峰，还在担心他是步子是否稳，要不要送他回家；他下车走了两步，说没事，让我早点回去。看他走路已恢复正常，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海峰兴致勃勃地与我去，开开心心地回，希望这次“刨汤”让他记忆深刻，留下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