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里的故事

又逢佳节，斜倚阳台，凝望着对河的堤灯，亦真亦幻的灯光撩动双眸，仿佛检索经年的记忆。  
小孩盼过年，少不了压岁钱。七十年代末，每到除夕，大爷习惯性迈进家门，递我二元压岁钱，我会将两张一元的纸币举过头顶，研究半天。一来这钱成就了我儿时“暴富”，二来好奇纸币上女司机驾着东方红拖拉机，揣摩着绝对是吃“国家粮”的。还有一年春节，在县柴油机械厂工作的大舅来我家，给我一张五元纸币，背面有炼钢工人手持铁钎图案，我视若珍宝，时不时掏出来养养眼。短暂的兴奋，最后父母以代交学费为由洗劫一空，实则挪作“来而不往非礼也！”  
儿时各种的灯，代表村里文化发展进程。什么龙灯、狮子灯、qia狮灯(两个木雕狮头扯上两米长的绸缎，狮头狮尾各一人手持)、武灯、花灯……各种灯都配五个锣鼓，鼓、铜锣、小锣、钹、钗，鼓相当于总指挥，其他乐器根据它的节奏或起或停，起乐时，鼓槌先敲一下鼓边缘，然后敲中央一下，再又回敲鼓边一下，形成“嘀——嘭——嘀”，大约相当于“预备起！”于是其他乐器在听令后合奏，合奏时小锣与钗要求同步，而钹不得与这两乐器同步，好多人拿捏不准，不知不觉又撞到一个点上去了。我恰巧善于钹，得益于我的师兄，后来考上长沙国防科技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北京总后油料研究所。他的办法是，鼓点起后，钹一阵七个密集“呛”声，俗称“绕花”，类似步枪连发点射，然后秒停听小锣，发现响过后立马楔入，小锣声中再听再契入……独到的领悟，村里人竞称我俩为“钹手！”长大后，虽不再耍灯，但那是自己文艺细胞的发端，记忆犹新。  
过年也有酸楚的记忆。有一年除夕下午，妈妈在灶台上炖汤，好像肥肉切成一丁一丁状，白嫩嫩的。妈妈不时用锅铲搅动，我站在旁边，状若馋犬，味蕾涌动，想想过年有这么多肉吃，太幸福了！让妈妈帮夹一个，刚一进嘴，直吐！心头一酸，始料未及，原来竟是一锅白萝卜丁，多年以后，我还对萝卜“疾恶如仇”，时至不惑之年，依然无法释怀。世易时移，谁料今日之萝卜又变成席上珍。  
人约黄昏后，月上柳梢头。我却仅有一面之缘的憾事。98年春节，那一年，我参加工作后第一次探家，还只是少尉军衔。带着小外甥女，在门前马路边蹓哒，一身戎装，外甥女不停地问一些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毕竟才不到五岁的小朋友……就在那时，只见一位漂亮的姑娘，可人圆脸，红绒衣，蓝休闲裤。乍一看，既有农村女孩朴素的影子，又有与城市女孩接轨的时尚气质。我以为，她应该就是今生应寻找的女子！倾生朦胧情愫！她也在注视我，足有30秒左右，从两人注视中，都有想启齿的渴望，但谁也没有走出这历史的一小步，可能是人生的一大步！两人都在久久相视之后，安静地走开了！或是我牵着小外甥女，让她误以为“此草有主”？！这些年过去了，那个情境时常在脑海闪烁，不知红衣姑娘现在过得怎么样？  
2021年的钟声即将敲响，或许你正坚守岗位；或频频举杯，面若桃花；或在字牌和麻将声中逍遥；或在电视前抢抖音红包……而我独倚阳台，观江水，眺远灯，惟取一瓢跨年的宁静。这些年频繁地过，年之于我，却道是稀松平常，倒是这份宁静的反观，显得有些醍醐灌顶。2020年，只想用“好险”来形容，我们“每个人都了不起！”都是“新冠肺炎”的牵肠人。世界上不少国家目前因此仍处于水深火热，而我国还在这春节里能保持基本活动，实属不易，此时才真正领悟什么是“风景这边独好”的意义所在。
堤灯似乎更亮了，我甚至有些沉醉，幻见一头金牛插翅扶摇而上，气欲冲天……（磁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