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和婆婆一直记恨我新婚之夜的白床单

秋千架上的女人，56岁，广东人，文化程度为初中毕业，曾在广州某工厂做工人直至退休，现居深圳。
　　3月3日，在我的个人网站论坛里，展开了一场关于“处女情结”的激烈辩论。一位网友转载了一篇文章，大意是说即使到了现在这样开放的时代，男性对女性的纯真仍然非常看重，其中还列举了一些所谓的“科学依据”。这篇文章激起了很多网友的愤怒，特别是女性网友，批评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位网名叫做“人人都说我爱你”的男性网友在自己的发言中这样写道：

　　我就说一点。

　　爱一个女人，跟这个女人是不是处女没关系，当你爱得恨不能把自己的命都给她，还顾得上想这个吗？如果一个男人把是不是处女放在爱不爱前面作为选择老婆的第一要件，那说明你爱的自私，说明你不懂什么是无私无畏的爱！

　　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好女人，可惜好女人不能遇到懂道理、有担当的好男人啊！

　　论坛里有没有男人？是男人就跟哥儿们一帖！

　　也许这是有“煽动性”的言论，跟帖的人很多，接着他写了这样一段话：

　　前些日子我买了一张碟，是日本电影《望乡》。我这人是恐怖电影爱好者，一般不看这些情感呀什么的，觉得麻烦。我也不容易感动，觉得都是骗人闹鬼的。看这电影我眼睛湿了一回。阿齐是妓女，都知道，有个小伙子偷偷喜欢她，攒钱来找她就想过一夜，结果俩人什么也没做就聊天儿，阿齐没要钱。到后来阿齐老了最想的就是这个人。你说他知道这女人是干什么的还这样，不是爱是什么？

　　是人就自私，一点儿也没错，我觉得爱是一个老师，就是教你怎么超越自私的。没爱过的人不会懂。

　　没想到就是这段发言，引来了一位比我们年长很多的老阿姨，她用的就是“秋千架上的女人”这个名字。她这样写道：

　　我是看了网站上安顿的文章《包在白纸中的处女》找到这里的。

　　看到这位男士写的这段话忍不住眼睛潮湿了。我是一个年过50岁的人，我的女儿已经有了女儿。在我们那个时代，曾经发生过女人因为婚前失身而自杀的事情，那个时代不宽容，那个时代的男人就更不宽容。我女儿在结婚之前曾经有过两个男朋友，作为母亲我也知道她和第二个男朋友有过同居的关系，我没有阻拦。

　　并不是我纵容自己的孩子，我是希望她能找到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人一起生活，其中包括感情的和谐，也包括性的和谐，这两者是不可以分开来看的。后来他们分手了，女儿有自己的道理，我相信我对她的教育是成功的，因此不干预她的个人选择。她现在的丈夫，我相信在女儿之前一定也有过类似的经历，作为母亲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的事情，我相信他们都是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和比较才选择对方的，他们会更容易稳定。

　　人总是在有了一些阅历之后才会懂得爱是多么深沉的感情，这种感情当中是不能有掺杂的。如果一个男人因为自己的爱人不是处女就不爱她了，只能说明这个男人比较自私和狭隘，他还没有弄明白他究竟想在婚姻中得到什么。

　　以上是我的看法，和大家交流。

　　晚上，我上网看一天的帖子。刚刚进入论坛，就显示有我的留言。打开来，就遇见了她：“安顿，你好！我很喜欢你的网站，很像是看免费的心理辅导。我想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你先看看我的发言。我在QQ上等你。我经常上网，女儿怕我寂寞，支持我认识更多的人。”

　　看完了她的帖子，我打开QQ，很容易就找到了她。

　　安顿：阿姨好！

　　秋千架上的女人：你好！本来我想等你到12点，你不来我就休息了。

　　安顿：我刚刚看到您的留言。谢谢您相信我。

　　秋千架上的女人：我这个岁数的人还上网发言，你觉得可笑吗？

　　安顿：我看了您写的那些话，觉得您是个很开明的人。

　　秋千架上的女人：我经常到你们的论坛里看，还从来没这么激动过，看到大家写了那么多，我就想也说上几句，都是我的心里话。

　　安顿：是不是和您自己的经历有特别的关系呢？

　　秋千架上的女人：我下决心找你说，就是因为我自己的经历。我是1949年出生的，23岁结婚，26岁生下女儿，45岁那年丈夫去世，我带着女儿守寡到现在，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我没什么文化，才初中毕业，但我一直有一个理想，就是把我的一生写出来，留给我女儿，或者让别的女人能看到。我觉得我的经历代表了很多和我一样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女人。你愿意帮助我吗？

　　安顿：我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帮助您？

　　秋千架上的女人：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如果可以，明天我们在电话里说。

　　……

　　我留下了电话号码，也留下了全部的好奇。

　　从第二天开始，每个傍晚，我都能接到老阿姨的电话，我们的谈话直到现在写下这篇文字还在继续。一个女人的大半辈子，有多长？恐怕不是每天一两个小时的时间连缀起来能概括的。为了阅读的方便，我只从我们的谈话中截取和“处女情结”这个讨论有关的部分。从这个平凡的女人的往事中，也许我们能够看到一些过去不曾看到过的东西。

　　你问我为什么要叫一个这样的名字？我觉得女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是在荡秋千，荡得越高摔下来粉身碎骨的可能就越大，由不得自己。

　　我很小就没有了父亲，我母亲带着我改嫁到后来的父亲家。继父有四个儿子，都比我大。继父待我很好。虽然说我是母亲的“拖油瓶”，但继父家里没有女孩子，他很希望有个女儿，我来了，他就把我当成亲生女儿看。四个哥哥都很爱护我。我对我的亲生父亲几乎没有什么印象，相反，对我的继父感情很深。我把母亲带着我走进的这个新家当成唯一的家，以前的家慢慢都忘记了。

　　我小时候的生活很快乐。家里只有母亲和我两个女人，逢年过节，我们女人能得到一些小东西做礼物，后来哥哥们都工作了，我还有红包。

　　继父比母亲大11岁，我刚刚上初中，继父去世了。老人说“男等女，三年里”，就是说恩爱的老两口，要是男的先走了，三年之内，女的一定会追着去。继父去世不满三年，母亲也不在了。那时候我正好读完了初中。

　　没有了父母，大哥掌家。大哥是厚道的人，他问我是想继续读书还是出去工作，读书的话，他们四个哥哥供我上学；不读书了，就到工厂当工人。和继父、哥哥们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没想过我们其实是两家人，继父去世了，哥哥们很孝敬母亲，那时我也没有这种感觉，等到母亲也没了，我忽然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完全是我的家了，哥哥们和我，并不是真正的一家人。当然我们之间的感情是非常好的。

　　我想了一个晚上，就决定了。我不是个用功的人，功课也不好，不爱上学。小孩子都是贪玩的，长大了才知道没有文化的害处。我告诉哥哥我不上学了，想上班。母亲不在了，我应该自食其力。哥哥们没有反对我，帮我介绍到一个工厂当了工人。我还住在继父的家里，和哥哥、嫂子一起生活。

　　没有父亲的孩子，像我这样的，能遇到继父这一家人是很有福气的。很多书里面都写过跟着母亲改嫁的孩子不幸的经历，我没有遇到这些。但是，等到我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家庭，才感觉到这段经历给我带来的影响是很大、很不好的。

　　我23岁就结婚了，我丈夫是别人介绍的，也是工人，人很老实，是家里的长子，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他母亲多年守寡，是家里说话算话的人。我们这个年龄的人，年轻的时候也没有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多想法，觉得两个人合适，家里人也不反对，就结婚了。我当时也有一点私心，觉得总是在哥哥、嫂子家到底不是长久之计，总要有一个自己的家才好。

　　怎么说下去呢？直到我丈夫去世，我都是很痛苦的，这些也都是因为结婚带来的。

　　我从哥哥家出嫁，也没举行什么婚礼，丈夫家请了一些亲戚、朋友，摆了几桌酒，就算告诉大家我们结婚了。结婚的那天晚上，我们要住在一起不是吗？我15岁失去母亲，没有人告诉我结婚的一些常识，我什么都不懂。我只记得那天晚上我们的床上加了一条白色的单子。第二天早晨，按照老规矩，我要做全家的早餐，下厨房。早餐端上桌子，我发现婆婆的脸色很难看。新媳妇进门，什么也不敢问，我低着头吃饭，然后收拾大家的碗筷。

　　就是这天晚上，我丈夫很晚才回家，好像还喝酒了。他回来之后在婆婆的房里很长时间，他回到我们的屋子里，我已经躺下了。他穿着衣服躺在我旁边，问我以前都做过什么。我觉得很怪，我以前都做过什么呢？上学、上班，每天下班回家帮嫂子煮饭，一直到嫁给他，几年如一日。我很小心地说，他听得很不耐烦。

　　我还没说完，他就打断我，说他问的不是这个。那他问什么呢？他说他想问的是我在他之前有没有谈过恋爱。我说没有，只有别人给我介绍过几个人，有的见面一次就觉得不合适，有的见面也没有见过。他说不对。我那时候不明白他说的不对是什么意思。傻里傻气地问他是什么不对了。他不肯说。我们就这么睡了。

　　那以后，很长时间我们都是这样过，他很晚回来，或者回来了就待在他母亲房里，到我睡下了，才过来睡觉。
我们结婚两个多月之后，我才慢慢地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就是那张白床单，那是用来检验我是不是女孩子的。他的大姐姐也在我们的工厂，别人是从她嘴里听到的，说我不是规矩女孩子，在结婚之前，已经不清白了。

　　我师傅是一个好人，热心的人，也是一个心里放不下秘密的人。师傅可怜我没有父母，主动来问我，是不是母亲去世之后有人欺负我。我说没有啊。师傅说，你好好想想，你和哥哥们住在一起，又不是一个母亲的孩子，没有血缘关系，他们对你好不好？我还是不明白，我说哥哥们对我就像对待亲生的妹妹一样好。

　　师傅着急，都要掉泪了，说你怎么那么傻，怎么还不明白？我说我就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师傅最后还是告诉我了，是我丈夫的大姐姐说的，我和我的哥哥一定不清白，我们不是一家人，父母去世之后，没有人知道我一个大姑娘跟他们是什么关系。她还把新婚那天的事情也说了，说我不是单纯的女孩子，是“破烂货”。

　　对我来说，师傅的话就是晴天霹雳，这是从何说起呢？我的哥哥们虽然不是真正的手足，但他们都是老实人，都很本分，怎么会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呢？真是舌头下面能压死人啊！我哭着跟师傅说，我们被冤枉了。师傅也哭了，她说，你呀，真是个傻孩子，怎么就不会保护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