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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拿两口子

 
何小妹出嫁后,大拿两口子最糟心的事,是看着两个弟弟一天天长大。家里穷,生怕没人给媳妇,尽管他们还不到谈婚的年龄。愁啊,愁又能怎样?种田人种子落地,有一段闲暇,何大嫂给养羊户打打羊毛,挣几个零花钱;挂锄季节,两口子赶着骡子车上山打野刨药材,一去就是半个月;秋忙时,何大嫂抽空也给种粮大户扒扒苞米,能抓挠点是点,贴补家用。别人家的孩子吃上穿上,自家的兄弟和孩子不能干看着,出去都得像个样。尤其是几个姑娘家,从小爱打扮,虽穿不起高级布料,但样式也能撵上行市。  
孩子们渐渐长大,家里一些小零活,不用何大嫂操心了。收拾屋子,洗洗涮涮,抱柴烧火搂树叶子烧暖洞,小姑娘能干的,都不闲着。  
二弟读完小学就回家务农了,大拿包了点田地。其实,弟弟务农也没干几年活,武装部征兵,就当兵去了。哥哥嫂子不反对他当兵,认为当兵能锻炼人,家里缺人手,不能误了弟弟的前程。让弟弟当兵最大目的是为了娶媳妇。说不准哪个姑娘看上穿军装的,不也成就了一家人?也省去哥嫂为他扯肠挂肚,省着白天黑夜惦记着,剩下老疙瘩,大家再想办法,成一个算一个。你还别说,当兵的弟弟两年回来探亲,个也长了,膘也有了,脸儿也光了,有模有样,帅气不少,居然有姑娘看对眼儿,跟他订了婚。哥哥嫂子乐得合不拢嘴,几个侄女也围着没过门的婶婶旁边转——这是何家头等大事,说明何家虽穷,就有姑娘不嫌弃,能看到何家哥们儿的出息,谁不乐?小弟弟看二哥的势色不错,也想去当兵。但到小弟这儿,当兵成了农村人追逐的风气,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一是要身体好,二要托人送礼。本来二哥的部队领导跟地方打过招呼。何家穷,一纸荐书,何曾管用?没人理这个茬儿,小弟也便失去当兵的机会。  
许多年了,我再没见过何老小,这孩子外出打工,回老家也没跟他碰在一起。听说他打几年工回来,二嫂子给介绍了一个本村的姑娘,两人结婚后,双双外出打工,最后就在打工地落了户。如今,也已人到中年了。去年我回老家,何大嫂还跟我说起他,说老疙瘩日子过得挺好,啥也不缺。  
当年,大拿两口子真担心两个弟弟娶不上媳妇,家里没钱,可人家都娶上了,而且都是好姑娘。老何两口子心愿了了,睡着了都能乐醒。  
人说,行善积德修来世,何启忠一辈子为别人管闲事,儿孙受其荫庇,没人打光棍儿,日子过得都挺好,而且太平。  
何大拿的日子越过越舒心,说不上富贵,不亏谁欠谁的,吃穿无忧,睡觉踏实。  
大拿四个女儿是挨肩儿的,也都相继出嫁,各过个的日子去了。老两口子依然住在路边那栋土房里,家里依然不断串门的,尤其是冬季,一到吃过晚饭,大拿要预备几壶开水,一晚上换好几遍叶子。我每次回老家,想见谁,吃了晚饭去大拿家,一天见不到,两天准准的。  
大拿的大姑爷是我的外甥,我们以亲家相称,见面跟他说个离戏,他咧嘴嘿嘿一笑,眼睛一眯。你见了大拿的笑,会觉得全天下都是好人,用不着谁防着谁,也用不着解释自己的一切行为。  
大拿老了,有些重活干不跌宕了,养十来只小尾寒羊,还种点田。现在种田,都是机械作业,播上种子,苗出来,杂草一露头儿,喷洒上除草剂,草死了。农药也对苗子有所伤害,等苗子缓过神儿来,再用机动车犁上。苗子长到跟膝盖一齐,犁杖换上大铧子,再犁一遍,封了垄,只等秋收。犁地洒药,姑爷们谁有工夫谁帮着做了,大拿管顿酒,何大嫂弄几个硬菜,喝了吃了,滚蛋。薅薅大草(除草剂没打死的),大拿能做,何大嫂也能做。有几棵大草,在别人都不去管它,大拿不行,他看着别扭,也找空儿拔了,剩下一水儿的庄稼苗,他心里也仿佛干净了。  
何大拿的房子还是分田到户时盖的,原是生产队的半个场院,有五六亩地。村里年轻人都盖了新房,大拿的房子也是破烂不堪了,可他已是有心无力。大姑爷本来在丈人的院子边盖了一幢四十平米的国家补贴房,孩子渐渐大了,不够住,就在土改时何家住过的老房底子那哈儿盖了一幢六十平米的砖瓦房。姑爷觉得房子的位置,不适于他搞电焊生意,有点背。丈人姑爷一商量,姑爷把新盖的房送给老丈人,条件是,丈人把现住的房场让给他,他再重新盖一幢六十平,谁也不用给谁找钱。这样,俩人都乐意。搞电焊的守着路边方便;老丈人不用花钱张罗着盖房,装修装修,就入住了。  
我回老家时,正赶上外甥又盖新房。何大拿的旧房在老场院北头,外甥盖的新房,在场院南头。大拿的老房子还没扒,能住人。外甥住过的那个四十平靠北头路边,还挺好的,毕竟是砖瓦房。外甥盖新房,大拿杀了一只大绵羊。我去了,正赶上一群妇女在包羊肉馅饺子。外面架一口大锅,烧着木柴,锅里炖着手把肉,招待来帮工的人们。  
我也去过大拿的新房——当然要去的。房子装修得很好。屋里,沙发茶几墙柜电视机电风扇,啥都有;房子外边,仓房厕所猪圈羊圈,规矩四至,农家过日子该有的,应有尽有。外围一圈一码是砖砌的墙,一人多高。这房子地势比较高,过去因为打井困难,吃水要到街里去挑,极不方便,何启忠才搬到平地去的。现在,屋里钻了一眼电机井,光是从地下引出一根腕子粗的水管,不占地方;用水也不费事,电闸一合,哗哗哗,水顺着管子流,想饮羊饮羊,想浇园子浇园子,管子长短有度,运用自如。大拿的前后园子加起来,总有三亩地。前边是菜园,种些小菜;后边种着玉米和豆角、南瓜、西葫芦,还有几垄苏子,打苏子叶,蒸黏豆包用。不管是前园子,还是后园子,除了该留的秧苗,一棵杂草不留。老何种园子不用化肥,一色是羊粪;也不用机械耕耘,老办法,锄地用锄头,背垄用片镐,苗子根底下的小草,用锄板砍不方便,就架手薅。一早一晚,老何带带拉拉就干了,不耽误他放羊割草。  
大拿买了一辆电动小三轮,他往小车上一坐,大屁股占满座位,真有个大拿样。小车多数时候用来代步,秋天用它往家鼓捣点零碎庄稼,平时也拉个羊粪猪粪啥的,拉完了,用水管一冲,干干净净。  
何大嫂能养猪,每年都喂三五头肥猪,个个养到二三百斤,反正家里有余粮,粮食咋卖都是卖,换个方式还能多挣点。养肥猪,卖几头,有的活卖,有的杀了卖。杀了卖的都是逢端午中秋,本屯子就卖完了。过节了,自己留点肉,头蹄下水不卖,闺女、外孙过节来了,能吃上全和的,什么血肠猪肝猪肺猪肚猪头猪蹄子。过年杀一头,一斤不卖,放到仓房釉子缸里冻上,闺女、外孙来了,想吃哪块吃哪块。大拿闺女多,外孙自然就多,来来去去,常年不断溜儿。尤其大闺女的儿子,差不多长年住在姥姥家,大拿两口子一天见不到,心里没着没落。明是老两口过日子,实际活活腾腾,一天不断闲吃饭的。人说,外孙是姥姥家的狗,吃完就走。要说人越老越贱,有外孙子在跟前晃来晃去,老两口子觉得开心,日子过得滋润。  
我有两三年没回老家,听说何大拿病了,说是癌症,大拿吓得不行,挺宽的大身板子,说瘦了好几圈儿。后来说是误诊,大拿又胖了。  
去年我回家,说何大拿搬家了,搬到了小女儿家,房子也卖了。我真有点不相信他会搬家。大拿小女儿家在两百里外。小女儿日子过得真好,种了不少田,还包了草原,养了一大群羊,让老两口过去帮着照看照看,溜溜达达,也不累,权当锻炼身体了。小女儿家,自然不缺吃不少喝,老两口子去了,能干干点,不能干,雇人干,也不差那两个钱儿。家里不缺房子,可以在那安享晚年。闺女想的倒也不错,老两口忙碌一辈子了,也该歇歇,享受享受。但我总觉得何大拿两口子在那里呆不住。他们一辈子都跟乡邻在一起,每天喝茶聊天,天天混混和和,这突然住到草原上去,一天连个熟人也见不到,他们得多憋屈呀!再说,即便不干什么,六十多岁了,冷不丁到个生地方,心能安静下来吗?一辈子了,热土难离呀!  
我这样担心他们,这俩人还真打我的话上来了。我还没有离开老家,老两口子又折腾回来了。房子卖了,不好往回要。大姑娘把房场北半截(带“四十平”那段)让给老爹。大拿也不白要,按照公平价格给姑娘一些钱。  
从此,何大拿家又成了公共聊天场。
时间:2020-08-19 作者:大学生热点网 来源:大学生热点网 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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